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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二等奖作品:《介胄之士不拜》
作者:管理员 时间:2022-03-09 点击率:20301

棘门,简直是霸上的翻版,西风一如戍边士的鬼哭,黢黑的残壁下怪石嶙峋。

“鬼地方……”吴节在心中暗诅咒着弯弓射月的匈奴人,但是他又随即想起现在的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正是天子的符节么?看向天边车马掀起的烟尘,他站定,双膝虔诚地砸向地面。他明白,霸上劳军的盛况,又要在棘军营门上演一遍。

跪着等待时,思绪渐渐飘远……先前手持符节到霸上,他简直痛快得要飞到蓬莱的仙山上去了。他忆起自己盯着霸上营门时,仿佛看见一头巨大的、被驯服的野兽,虔诚又温驯地等着主子前来。霸上的斥候,想必已经认出了他,开始在城墙上跑动。他抚摸着天子的符节,想把它高高举起,给那些兵丁们见识一下;旋即又想起天子伟岸仁厚的尊容,就把符节紧紧护在怀里,在四下无人的营门前,清了清嗓子,拖长了声音:

“天——子——将——至!”

威武的营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从门后面走出一张停在面皮上的笑脸。“这老狐狸一定早早就在门后边等着了!”吴节心下暗想,正了正法冠。刘礼竟径直走到吴节面前,觑着眼问:“符节何在?”吴节捧出那个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刘礼见了符节,收了嚣张的气焰,朝着符节拜了一拜,起身时再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刻进了骨髓里。

“老臣窃以为天子之驾,一国之颜面也,岂可受军门阻拦?故洞开城门,以迎天子,使意下如何?”

“善。”

“善,善,哈哈哈……”刘礼的干笑声响得刺耳。他在宗正府里面,定是用这种吊诡的笑声来迎接那些到他面前言罪以换取从轻处罚的贵戚的吧?吴节心里一阵干呕,但也只好陪着刘礼嘿嘿地笑着。笑声里,两人合了符节。

刘礼头一次戍边,吴节第一回持节,于是看见烟尘时,四只眼睛里,闪过一抹同样的恐惧。匈……匈奴?顶在嘴边又不敢讲出来。烟尘近了,又近了,带着死寂的气息。吴节心里痛骂:刘礼你个老匹夫,为何要洞开营门,你这老鲰生,你手下的猪狗怎么一个个都不披甲?长弓手呢?素不知匈奴的弓可以射月的么?

“天——子——到!”

原是天子!刘礼披了件锁子甲,向着车驾的方向跪拜,吴节更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把符节举过头顶。一营的军士,都匍匐着,不少人浑身发抖。天子的车直接从营门插过去,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一个新抓的兵丁,手居然敢伸得远了一点,天子侍从的马蹄,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的手掌心,他不敢嚎叫,只好随着人群,用变了形的声音,发自内心地高喊:“谢天子隆恩!谢天子隆恩!”

车驾已经过了瓮城,要行出去了,不少人已经没有匍匐地那么低了,胆大的,还敢瞟两眼侍从的马尾巴,刘礼翻身上马……

阴沉的风压住了光秃秃的塬坡,吴节感到一阵窒息。他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正了正法冠。就在眼前,棘门的营门缓缓打开……徐厉呵,竟和刘礼一模一样的行径,真是好生无趣!摇了摇头,吴节兀自向细柳去了。

“听说军细柳的,是绛侯周勃之子周亚夫,周勃,真将军啊。当年七国之乱,七个同姓王的人头,都是挂在他的战马上带回来的。后来还拜了相国。几年前有个方士,断言他儿子要饿死……”吴节正在胡思乱想,一支箭钉在马前三步远的地方,马受惊一声长嘶,几乎把吴节翻下来,他抬头一看,又近了城门,全是重甲士和长弓手,板着面孔,死死地定住。一个都尉正弯弓搭箭,向着他吴节的面门。

“反了!”吴节在心里说。

结果嘴上吼出来的,却还是那句:“天——子——将——至!”

那些立定的长弓手、重甲士,全都活了,齐声高呼:“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任凭吴节怎么叫,纹丝不动。熟悉的烟尘滚滚而来,天子的车骑却被挡在了营门外!吴节向着武帝的帐子里汇报了周亚夫的犯上之言,没成想天子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高深莫测的语气向帐子外面说,按全部礼数持节,请周将军开门。

严格地盘查之后,天子的车驾进了军门,一个侍从举起鞭子准备耀武扬威地开始驱驰,那个好死不死的都尉竟敢上前来,还说:“将军约,营中不可驱驰!”侍卫们都抽出兵器对准了他,挡天子驾,可就地正法,诛九族,连坐乡里。可是,帐中那个高深莫测的声音又一次发话:“按辔徐行。”

侍从的兵刀入鞘。

到了军营里面,所有人都跪下了,显得立着的周亚夫格外扎眼,礼官宣了几次,周亚夫都没有要跪下的意思。只是向着帐子里高喊一句:“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空气瞬间凝固了,不少老臣已经从空气中闻出熟悉的、血腥的味道。吴节连符节都拿不稳了。帐子缓缓打开,十三岁就是天子的天子,却匈奴几百里的天子,缓缓地向周亚夫走去。他故意走得很慢,仿佛要用全身的力气,叫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自觉地跪下。近了,近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周亚夫还是不跪下。

到了近前,武帝问:“为何不拜?”

答:“军中,将对君行军礼,天下人共知。”

武帝问:“竖子,可知汝父为何受辱乎?子不闻狱吏之贵乎?”

答:“非不知狱吏之贵也,不知王上之心难测也。”

天子忽然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受了周亚夫的军礼,又极快的回到车上,扶着车前面的横木,派吴节宣旨:“皇帝敬劳将军!”

出了军营的大门,在细柳狂暴的风中,武帝让所有大臣跪在车前,半晌,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是真将军啊!”

群臣纷纷进言,无外乎嘉奖周亚夫,军容整肃,可封周亚夫为条侯,大汉得此良将是王的功德之类。

又是一句:“霸上、棘门,就和儿戏一样,刘礼,徐厉注定要被袭击然后俘虏啊!”

群臣又纷纷进言,无外乎徐厉,刘礼玩忽职守,喜大好功,无才无德之类,倒还有一两个人想要取而代之。

烈烈西风中,只剩下武帝那句:“至于周亚夫,谁又杀得了他呢?”

补记:吏簿责条侯,条侯不对,景帝骂曰:“吾不用也!”廷尉责曰:“君侯欲反也?”条侯曰:“臣所买,葬器也,何谓反也?”吏曰:“君不反于地上,即欲反于地下!”条侯欲自杀,夫人止之,因五日不得食,吐血而死。

                        《史记·周亚夫传》

高二19班 徐浩翔  

指导教师:姚丽